中学/高中组优秀奖:郑德伟(南洋初级学院):若我是非洲的学生

从我老家门口望去,是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。不远处有棵高矗的树,只剩下灰白的树干,上面长出若干枝丫,也是光秃秃的,叶子都掉光了。年幼的我看来,这棵树好像一位生命快到尽头的长老伸出手指,乞求老天让他活下去。偶尔,枯树前会出现几只野生动物——老虎、狮子、豹——有时它们活奔乱跳,张牙舞爪,有时它们奄奄一息,血肉模糊,躺在黄土地上,任它们的天敌,或者我的爸爸妈妈,宰个一干二净。

 

不过,那是偶尔而已。平时我和我的部落都得忍受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。

 

我的老家,和地一样,也是黄土盖成的,每年下雨的那几天,爸爸妈妈都得担心屋顶漏水。我是家里的大哥,曾经肩负着照顾我六个弟妹的重大责任,直到妈妈病逝。爸爸为妈妈办完后事,和部落的长老们开了会,说是讨论我和我弟弟妹妹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。开完了会后,爸爸回到家里,对我说:“我得让你离开了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我不解。

 

他的语气带一点不舍,却又很放心地对我笑:“刚才的会议,除了我和长老们之外,还有一位中国那边来的,一个很好很好的人。他跟我们说,最近经常来我们的国家,帮助像我们这些部落的小孩子念书、受教育、脱贫、做好人、做很伟大的人。我跟他提到你,说你很会照顾弟弟妹妹,又很爱爸爸妈妈,很尊敬长老们,是一个可以接受教育的人。他说,很想跟你见面聊一聊,可以吗?”

 

我感觉有些奇怪,却也点了点头。教育?是怎么回事呢?

 

只见一位身穿黄袍,脸很慈祥的法师,带着一位部落的大婶进门,对我们合十打了招呼。那时我一句中文都不会,法师则不晓得部落的土语。幸好那位大婶会中文,帮我们翻译。我们聊得很愉快,也明白原来“教育”是精神粮食。我也同意让二弟照顾家中弟妹,并在几天后和法师动身前往他开设的关怀学校去居住与学习。

 

在关怀学校,我的课表排得满满的,每天一早起床,得刷牙、做早课、练武、学语文、学数学、学唱歌、打扫环境、洗澡、准时回宿舍睡觉等等。起初,我很不习惯这种“教育”法,好几次萌生了逃学回部落的念头,却没胆子踏出学校大门——怕保姆打我嘛。后来,我也意识到,我在这里不愁吃穿,日子也比以前在部落里无所事事充实得多了。

 

如今,我上学已满五年,中文水平也突飞猛进。这五年虽然不容易,却也让我很开心,很满足。摆脱了以前饥饿交迫的日子,身体更结实、强壮,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更多、更深入,心灵上也有所长进。最重要的是,有法师的慈悲心肠、保姆的细心关怀、老师们的耐心教导、同学们真诚的爱……学校,已然成了我的新家。

 

但是,对我的老家,还是念念不忘。

 

上周,学校安排由保姆陪同我们回到各自的部落探亲。我一回到家,弟弟妹妹们便拥上前欢迎我。他们的笑容比五年前更灿烂,身子也比五年前更好,想必是得到法师和长老们的照顾,每天都有水喝、有营养丰富的三餐吃了。听爸爸说,他不再猎杀经过这片黄土地的野生动物了,怕造孽,也没必要。

 

从老家门口望去,还是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。不远处那棵高矗的树,现在看起来,却好像生命快到尽头的长老伸出手指,感谢老天赐予他恩惠。看到这片景象,我心中发愿:

 

总有一天,我会让这棵枯树恢复生机,长出新的叶子来;

总有一天,我会让这片黄土地变成一片绿洲,充满草的芳香,树林的盎然,吸引许多狮子、老虎、豹,来这儿休息、奔跑,不怕猎人的追捕;

总有一天,我会让这个部落的所有人不愁吃穿,不愁屋顶漏水,不愁他人剥夺我们的自由;

总有一天,我会让我祖国的年轻人都懂得感恩行善,像照顾弟妹,孝顺父母,尊敬师长一般对待所有人;

总有一天,我会让全世界的小孩都有机会念书、受教育、脱贫、做好人、做很伟大的人……

 

就算这一天离现在有多远,就算我得轮回百世才能实现,我也义不容辞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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